西洋派別支線劇情——艾利恩
「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症狀的?」青年面對著眼前的少年,將他的回答一一記錄下來。
青年有著一頭鮮豔的橘色短髮,以及相同顏色的明亮雙眸。身著輕便的服裝及樸素的無框眼鏡,胸口上別著識別用的名牌。
——霧崎 初,給人感覺是個親和的男性。
「一直。」稚嫩的童音、簡短的回應。
少年的身形偏向矮小,估計一百六出頭,眼袋下深深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色,搭上瘦骨如柴的身材宛如受虐的十六歲孩童。參差不齊的褐色短髮貼著後頸,漆黑的眸子透出了空虛、空洞的氣質。
「從懂事以來,就一直是這樣了。」
霧崎難得擺出了認真的神色,放下了記錄的資料後自沙發上起身,牽起了少年的手: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。」
「去哪裡?」
「瓦納海姆教團。」
*
霧 崎目前為職業心理醫生,五年前曾經擔任過聖職者一職,現今已辭去聖職者一職,專注在醫生的職業上。要說為什麼有些聖職者聽過這個名字,大概是因為霧崎是薩 摩書記官的直屬後輩。從霧崎進入教團以來,他的所有本事通通都是薩摩授予的,也有不少傳聞霧崎是被薩摩給逼走的,不過在他本人的否認之下便沒有再傳出些什 麼。
就職心理醫生好一段時間,他第一次接獲到這樣的病例。
少年名叫艾利恩,今年十六歲,由他的母親訴說的症狀是幻覺與幻聽,每日 受噩夢纏身而無法入眠、食慾減退,若是一般的心理醫生肯定是聽聽患者口述的內容後簡單紀錄,並開些鎮定劑和安眠藥,但曾為聖職者的霧崎並不排除體內有妖影 的可能性,只是妖影潛伏的時間太長、長的不可思議,並且在霧崎吟誦驅魔咒時,他確信了艾利恩的身體並無異處。
他估測出來的可能性,就是艾利恩是鮮少可以看見妖影的體質。
「去教團做什麼?」少年握緊霧崎的手,偏了偏頭問道:「我的身體裡不是沒有不好的東西嗎?」
霧崎溫柔的微笑,同樣的牽緊了艾利恩細瘦的手掌:「去教團可以讓你過得舒適點,我會幫你的。」
「到了教團,我就可以好好的睡覺了嗎?」
純真孩子的聲音讓霧崎的心口揪了一下,他掛著讓人安心的笑容,摸摸艾利恩的頭:「嗯,一定可以的。」
*
——大神官房間內。
「所以,你想把那孩子托在教團?」白髮的大神官困擾的搔搔臉頰,看來是面有難色。霧崎不好意思強求,只好一點點說明少年的『異狀』。
「可以看見妖影這點我並不確定,只是可能性非常高……除此之外,我想他應該還能夠看見幽靈。」
「幽靈?」席林詫異的驚呼,他沒想過霧崎會說出這麼科幻的辭彙。
「妖影基本上只會出現在圖片、照片、鏡子、倒影之類的地方,除非是被驅走緊急逃脫,不然是不會將自身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的,但那孩子可以看見死去沒有多久的人……的靈魂。」
與艾利恩談話的時候,他確實親口說了,在目睹兒時玩伴遭貨車輾過斃命的當天晚上,斷了半截身體的好友來找他道別的事情,以及街道上只有自己才看的到的『人』。
「聽起來有些荒唐……確實不是在說謊?」席林困惑的擰起眉,這事本來就有可能是小孩子的惡作劇,不過看霧崎那麼認真的神色,他也不好直接否認。
「就我看來,不像。」像是預料到席林的反應,青年露出了苦澀的笑,長吁口氣:「真的拜託您了,獨留那孩子在外頭,他遲早會發瘋的……教團的妖影不會比外頭多,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也好……」
——十六年來,我真的沒有好睡過。
——如果真的有精靈可以許願的話,我想要睡到滿足。
「……唉。」捏捏眉心,席林忽然覺得渾身酸痛,全身疲憊:「你肯定是看準了薩摩不在才來找我的……」
聞言,霧崎安心的笑了起來。他知道,溫柔的大神官確實是接受了這個委託。
「我會請其他聖職者輪班照顧那孩子的。」
「非常感謝您。」
*
禮拜堂的長椅上,艾利恩好奇的張望著四周。這個地方確實比外頭『安靜』了許多,也沒那麼『擁擠』,如果真的能夠住在這裡,也許真的能夠像霧崎醫生說的那樣安穩的睡著?
想著想,突兀而清脆的鳥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艾利恩頭一回,馬上見著一隻白文鳥自二樓的挑高飛了下來,他下意識伸出手,巴掌大的鳥兒便乖巧的停在他的食指上。
「是人養的嗎?」少年再次張望四周,沒有看見任何人。
鳥兒晃了晃頭,偶不時將自己的鳥喙在艾利恩的食指上擦抹乾淨,這般舉動讓少年笑了出來:「好白,好漂亮呢。」
就這麼與白文鳥四目相對,艾利恩垂著黑眸,無辜的道:「小鳥,我跟你說哦,有一個秘密我不敢告訴霧崎醫生……」
見鳥兒似是回應他一般的鳴叫幾聲,他更是放心的開口:「爸爸是被人謀殺的,葬禮的時候我碰到爸爸的身體了,然後我看到了爸爸死前所發生的事情……我變成爸爸,被殺掉了。」努力抑止身子恐懼的顫抖,艾利恩苦笑:「可是,大家絕對不會相信我,對吧?連媽媽都說我在說謊……」
碰到遺體就可以知道並且經歷死因,這種事情誰會相信呢。
瞬間,鳥兒短短的飛到少年的頭頂上,尖銳的腳爪讓他有些疼的小聲哀號,並且在他隱約聽到二樓房間的開門聲,頭頂上的白文鳥離他而去。
按著頭頂抬起頭,他見著白文鳥飛向一個看來衣裝厚重的男人身上,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男人粉色的短髮和薄荷綠的髮尾。
「艾利恩,進來吧,有點事情要跟你說。」視線回到大神官房間的門口,同樣是髮色鮮艷的霧崎醫生,少年跳下了長椅,往青年的方向去。
任務條件:敘述角色與艾利恩一日的互動,無字數限制,無強迫繳交制
里奧早有耳聞。
幾天前,有資深的聖職者在大廳談及神官收容了一個十六歲少年的事,他就坐在附近吃飯,輕易地得知事件的來龍去脈。在教團裡八卦總是傳得很快的,而且,談論時總是難以壓抑聲量。里奧對那位少年是不是神官的私生子這類猜測並無太大興趣,吃完了晚飯就回房間去給小白貓餵食了。
而他後悔沒聽到後來的部分。
如果他有聽下去,他就會得知空閒的聖職者會被安排去照顧那孩子,那他就不會跟前輩調班換來周末的假期,那就不會被安排在難得的周末要早起來照顧小他幾歲的少年了。
他覺得偶爾也應該聽多點八卦。
周末的早上,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,花了點時間適應,他才更衣下樓。里奧預定了的行程,並不打算為一個突來的任務而改變。他提著裝了小白貓的黑色袋子下樓,因為外出而興奮的小白貓在袋裡不停扭動,讓里奧心煩。走到大廳,一個身材瘦小,比他少約半個頭的少年正背對他坐著,這單薄的背影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存在。袋中的小白貓突然靜止下來,里奧正感奇怪時小白貓卻瘋狂地喵喵叫起來,那是牠急切呼喚里奧的聲音。
少年轉過身來,里奧頭一次看到對方的容貌。褐色短髮下是一張不健康的蒼白臉孔,無神的黑眼睛下是深深的黑眼圈,看起來非常憔悴,對方套上一件寬大的上衣,使那單薄的身子更顯瘦小。
里奧想起了在孤兒園時看到的孩子,長得不好看、沒有特別優秀之處,沒有被領走希望的孩子,就是這樣。
搖搖頭,里奧靠近對方,道:「你就是艾利恩?跟我來吧。」走了幾步,沒有聽到腳步聲,里奧回頭瞄瞄艾利恩,瞇起眼睛,語帶不爽地催促:「手腳快一點。」
「請問……你是聖職者嗎?神官大人讓我留在教團裡……」艾利恩怯生生地說,聲線細細的。
里奧挑眉,想了想,說:「神官大人有說讓你必須留在教團嗎?我沒印象你不能外出。啊,我是聖職者……里奧.派克。」艾利恩乖巧的點點頭,緊張地交握雙手,里奧思考了一會。「我今天的工作是照顧你,不用擔心。」
「嗯……一定得出去嗎?」
里奧拉開袋子的拉鍊,小白貓立即撲上他的手,親暱的蹭著。「這傢伙要打防疫針,我中午約了獸醫,現在要去吃早餐和買牛奶。」里奧晃晃手,把貓硬塞回袋中,然後對艾利恩說:「要是你不想出去,就得在教團等了,一個人,待在這裡。」似是在內心掙紮許久,艾利恩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。
里奧帶著畏縮的艾利恩離開修道院,一踏出修道院,艾利恩好像渾身不舒服的,緊張地四處張望,有時候會看住無人的地方發呆,然後又受驚的跟上他的腳步。里奧一直觀察著這奇妙的少年,想著,他會不會又遇到另一個精神病了。
走到人多熱鬧的商店街,里奧走進平日光顧的家庭餐廳,坐在慣常坐的窗邊位置,然後點了喜歡吃的早餐,炒蛋煙肉茄汁焗豆和吐司,配上一杯熱可可。周末的早上人不算多,家庭餐廳裡也只坐了幾個客人,柔和色調的餐廳讓人感覺舒適,可艾利恩卻依舊不自在。
「這餐廳……人好多呢。」
「是嗎?今天算少的吧,才幾個。」里奧環視四周,目光又落在對面的人身上,艾利恩一臉驚恐。「你很怕人群嗎?」
「不,不是的,請不要在意。」里奧皺起眉,若有所思,艾利恩又說:「請放心,我沒什麼,你不用在意我的話。」
「啊,是嗎。那你要吃什麼?盡管叫吧,我會回去報銷的。」把餐牌推到對方面前,艾利恩點點頭,然後也向侍應點了餐。等待餐點的時候,艾利恩很安靜,目光卻不時飄到別處,里奧抱臂盯住對方,問道:「說起來,你為什麼會來教團?你身上應該沒有妖影吧。」
被那雙黑瞳緊盯住,艾利恩垂下頭,平靜地回答:「是霧崎醫生讓我來的,他說在教團我能過得舒適點,能讓我安穩地睡一覺。」
「這樣呀。失眠問題嗎。」里奧點點頭,手壓在旁邊的袋子上,按住發狂地打轉的小白貓。「教團的確是個安眠的好環境,神官的聲音聽著也會昏昏欲睡,我很建議你參加晨禱。」
「不、不是一般的失眠問題,我……有一個小小的問題,想請教團幫忙。」艾利恩頓下,再沒說下去,里奧也沒有追問。
等了一會,他們點的早餐也送上了。里奧緩慢地吃他點的早餐,同時查看手機的訊息,神態自在得很,坐在對面的艾利恩好像不存在一樣。艾利恩也小口小口的吃著,可是沒吃到一半,就停下手,不願再碰食物。里奧瞄了一眼,又繼續吃吐司。
早餐時間在沉默下結束,里奧結帳後,帶同艾利恩到附近的獸醫診所,一走進診所,袋中的小貓更是激動地叫起來。
里奧正在接待處登記時,艾利恩坐在診所的一角,跟一旁來看診的小狗玩著,里奧第一次看到那張臉上的笑容,感覺像個孩子一樣。登記好了,里奧也坐到艾利恩旁,打開袋子把小白貓拿出來。比巴掌大一點的小貓毛色雪白柔軟,卷卷的白毛柔順不打結,顯然被好好的打理過,小小的一隻卷起來,像玩具一樣,毛茸茸的小貓窩在里奧的手上,尾巴和耳朵垂下來,沒什麼精神。
「請問牠是不舒服嗎?」艾利恩小聲問道。
「不,只是討厭這裡。」里奧把小貓放在膝上,一邊搔著小貓的下巴,一邊拿出手機看。按手機的手一頓,他眼仍看住手機,對艾利恩說:「你喜歡動物嗎?」
「嗯……喜歡。」細微的聲音答道。
「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呢。」喜歡動物,而且也有點神經病,讓里奧想起了終日騷擾他,還侵佔了他生活空間的人。
艾利恩點點頭,看住一臉舒服的小白貓說:「小動物很好,會聽我的說話。」
「是嗎?這傢伙可不怎會聽人說話呢……」里奧停下手,小貓伸出舌頭舔他的手,想要他繼續那舒服的撫摸。里奧半垂下眼,看住小貓良久,說:「不過倒是個會守秘密的小東西。」
「……小貓沒有名字嗎?」艾利恩看住小貓,卻不敢伸手去摸。
「名字?唔……沒有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就沒有取呀。」
然後二人又陷入沉默,里奧發現果然他不太會跟人相處,至少他不懂該在這種時候跟人說些什麼打破悶局,總不能問人剛才在大街和餐廳是不是看到幻覺。小白貓在里奧的膝上翻來翻去,擺出各種可愛的姿態,發現飼主沒有理會後,才轉打旁邊的艾利恩的主意,牠伏在里奧腿上,伸出前掌想要抓弄艾利恩的手。
「不取名字很可惜呢,這小貓好可愛。」留意到貓的舉動,艾利恩臉上的神色也沒那麼凝重。
「可愛嗎?這傢伙不咬人的話還好吧,你小心……」話剛說出口,里奧發現已來不及了。伸出手跟小白貓玩的艾利恩抬頭看里奧時,指尖已被雪白的前掌抓住,小貓歡喜的撲上去,張口就咬。「喂!你這混帳,坐下!」一手把小貓抓過來,命令道,小貓擺出一副無辜樣,可憐地坐在里奧的腿上。
艾利恩呆呆地看住留有淺淺牙痕的手指,小貓的尖牙咬破了一點皮,冒出一點血珠。艾利恩沒有叫痛,里奧卻對人感到抱歉,抓抓頭便開始教訓起小白貓來,兇巴巴的讓診所內的人側目。
「派克先生,到你們了。」中年的護士在接待處揚手喚道。
「啊,好的。回去再教訓你……怎麼老是不聽話,今晚沒飯吃了。」里奧收拾好東西,單手拎起小貓,回頭看看仍在發呆的艾利恩。他彎身拉起對方的手,看看被咬的指頭,血已凝住,艾利恩眨眨眼,抬頭看住里奧。對上那雙空洞的黑眼睛,里奧突然想起了什麼,靜默一會,才說:「……還痛的話我回去再幫你處理一下,現在就先忍忍。」
「啊……麻煩你了。」艾利恩點點頭,跟轉過身的里奧走住診療室。
診療室裡放滿很多儀器,金屬製的儀器和桌面有種冷冰冰的感覺,在旁邊收容動物的籠子裡也安置了幾隻受傷的小動物,有些的傷口經治療後看起來也很嚴重,動物也沒精打采的呆在籠裡,整個房間都讓人不想久留。唯獨在房間中站著,穿上綠衣,拉下口罩對他們微笑的老醫生讓人稍為安心。
「好久沒見了派克先生,小傢伙來打防疫針吧,呵呵。」醫生笑著,用戴了白色膠手套的手逗逗里奧手上的小白貓。「先來檢查一下吧,過來吧貓貓~」小白貓嫌棄的看了醫生的手一眼。
「嗯,麻煩醫生了。」里奧把小貓放在冰冷的桌面上,讓小貓不安地打轉,不停向他喵喵叫。摸摸小貓的頭,把小貓放在電子砰上,看住數字,醫生和里奧都皺起眉頭。
「發生什麼事嗎?」一直站在一旁的艾利恩見狀,小聲問道:「小貓體重不正常嗎?」
醫生把小貓拿下來,開始進行檢查,里奧抱住臂,回答道:「一直都沒有增加呀,明明平日吃很多,卻沒有長大。一直都找不到原因。」艾利恩難以置信的看住小貓,眨眨眼睛,里奧為難地又說:「我已經養了牠滿長的一段時間了,還是像隻幼貓。」
醫生給小貓量過身長,又檢查完後,在筆記上留下些草草的字體,里奧和艾利恩站在旁等待,小白貓則是不安的一直看住飼主。「身體沒有問題,非常的健康。」醫生最後下了這結論,微笑的圓臉讓人放心了些許。「派克先生照平日那樣照顧就好,打針後可能會比較沒精神,這是正常的。」交代完了,醫生熟練地安撫小貓,沒花多久就完成打針的工作。
里奧接過小貓,艾利恩湊過去看看,小白貓顯然無力再去攻擊他了,悶在里奧的懷裡窩成一個白色的毛球,即使艾利恩摸牠也沒好氣理睬,艾利恩也趁這機會把那柔軟的白毛摸個夠了。離開診療室,里奧把小白貓放回袋裡,繳了診金便帶著艾利恩離開。小白貓不再像前來時在袋中扭動,只是靜靜地窩在裡頭休息,也沒有叫嚷。
里奧領著艾利恩到超市,推著購物車,繞過塞滿主婦的新鮮食品區域,先去拿了幾瓶牛奶,然後又去拿了一堆在做特價的冷凍食品。
「派克先生買這麼多都是一個人吃嗎?」艾利恩不禁懷疑。
「唔……算是吧,便宜就多買點存著,反正是冷凍的。」里奧又拿了一堆樽裝飲品放進購物車裡。「多買點還能送貨,也便宜點,說到底聖職者的薪水不夠花呀,看一次獸醫我都沒餘錢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這不健康吧?」小聲說著,艾利恩晃晃頭,續道:「還是派克先生不會做飯?」
里奧手上的動作頓了頓,把手中的急凍薄餅丟進車裡,低頭看住艾利恩說:「我會呀。」
「真的?」
「真的。」
「請問派克先生會做什麼?」
「……我說會就會。」
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,里奧完成他的採購,推著滿滿的食物到收銀處,除了牛奶和幾把青菜外,其餘都讓人送貨了。付了錢,又填好了送貨單,里奧提著小白貓和牛奶,讓艾利恩拿過比較輕的蔬菜,離開客人漸多的超市。
已經過了中午,太陽卻依舊猛烈,里奧的黑髮被曬得燙人,面對艾利恩對他的質問更是煩躁。二人離開商店街,走回修道院,路上艾利恩和里奧還是為著會不會做飯的問題爭執。
「派克先生會煮湯麵以外的東西嗎?」平淡的語調讓里奧更火大。
「我就說會,不然我這些年怎麼活了。你好煩……」
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下,里奧回頭,卻發現艾利恩並不是向住他,而是死盯住街角。在大太陽下,那街角平常得毫無特別之處,老舊的牆壁上貼了好些早已褪色,破爛得看不清的海報,油漆也剝落,露出灰白的石屎牆身,只是破舊城市是極其尋常的一個角落。
可艾利恩卻一直看住。
瞪著大而無神的眼睛,絲毫不動,微啟的薄唇抖顫,面如土色。
里奧瞇起眼來,低聲道:「艾利恩,你在看什麼?」
回過神來,艾利恩空洞的臉轉向里奧,定住數秒,才搖搖頭。里奧無言,用眼色示意讓人走在前面,艾利恩猶疑,卻不敢不從,乖乖地走。里奧瞄了瞄那街角,漆黑的眼瞳凝住那空無一物的地方。良久,他轉身跟上艾利恩,垂頭,過長的瀏海住雙眼,讓人無法得知他的思緒。
艾利恩一踏入修道院,雙腿一軟,差點仆倒在地上,靠住牆壁才能站穩,里奧從後跟上,越過人直直走向樓梯。
「跟上來,你不想一個人吧?」
看了艾利恩一眼,里奧便自顧自的走上樓。把食物放置在茶水間,回頭艾利恩已站在門外,一言不發地站住看他。
「……過來。」
里奧把人帶到自己的房間,把小白貓放出來,回到熟悉的環境,小白貓立即奔向牠那用毛巾堆成的小窩。里奧坐在床上,給站住的艾利恩一片消毒藥水紙巾,讓人抹抹指頭的傷口,然後意思意思的貼上膠布。傷口早已沒事了,里奧只是想讓人跟來,然後,好好聊聊。
「你能看見什麼吧。」
艾利恩屏住氣息,面色又如剛才那般蒼白。
「那裡有些什麼吧。妖影嗎?還是鬼魂?」
里奧交疊著手坐著,墨黑的瞳銳利的釘在艾利恩身上,艾利恩依然沒有回答。
「是怎樣的?不說的話我也讓你變成他們一份子吧?」
「……你是聖職者吧?」顫抖著聲音答道。
「是呀。兩者之間沒有衝突。」
里奧平淡地說,彷佛只是在說家常話。艾利恩跟他對望,半响,嘆了一口氣。
「你不會相信我的。」里奧聳聳肩,艾利恩垂下頭,在地上盤腿坐著。「……是個女孩。她的手腳都被扭曲成奇怪的角度,只能瑟縮在那角落無法移動。她……她的臉……」
「嗯。」里奧點點頭,安靜地聽著。
「沒有眼睛,空空的眼窩流著黑色的血……她說,救救她,有個奇怪的男人把她抓起來折磨,然後把她的身體丟了。我、我……」艾利恩說不下去,瘦弱的身體不住抖震,里奧伸手,摸摸那頭褐色短髮。艾利恩抬頭,問道:「……你相信嗎?」
里奧抽回自己的手,往後躺在床上,說:「我看不見,可是我不能說那不存在,我也看不見妖影,可是妖影就是存在,不是嗎?」頓了頓,續道:「我身邊有誰在嗎?」
「誰?」艾利恩不解的問道。
「……比如,金髮的,高大的,溫柔的人。」里奧合上眼,思念的人彷佛就在面前一樣,難過地,他期望著。
「沒有。你身邊什麼也沒有。」
「……是嗎,真可惜。」
張開眼,眼前什麼人也沒有。
「那是什麼人嗎?」艾利恩試探性的問。
「什麼都沒有,只是好奇問問。」里奧翻過身,把被子丟給艾利恩。「午睡時間了,乖乖的閉上嘴給我在那邊睡,安靜點。」
「在、在這裡嗎?」
「當然。我的床是我的好嗎,才不過是個小鬼少囂張。」
安穩地躺在床上,毫不理會楚楚可憐地在地上展開被鋪的人,再次合上眼。
「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症狀的?」青年面對著眼前的少年,將他的回答一一記錄下來。
青年有著一頭鮮豔的橘色短髮,以及相同顏色的明亮雙眸。身著輕便的服裝及樸素的無框眼鏡,胸口上別著識別用的名牌。
——霧崎 初,給人感覺是個親和的男性。
「一直。」稚嫩的童音、簡短的回應。
少年的身形偏向矮小,估計一百六出頭,眼袋下深深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色,搭上瘦骨如柴的身材宛如受虐的十六歲孩童。參差不齊的褐色短髮貼著後頸,漆黑的眸子透出了空虛、空洞的氣質。
「從懂事以來,就一直是這樣了。」
霧崎難得擺出了認真的神色,放下了記錄的資料後自沙發上起身,牽起了少年的手: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。」
「去哪裡?」
「瓦納海姆教團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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霧 崎目前為職業心理醫生,五年前曾經擔任過聖職者一職,現今已辭去聖職者一職,專注在醫生的職業上。要說為什麼有些聖職者聽過這個名字,大概是因為霧崎是薩 摩書記官的直屬後輩。從霧崎進入教團以來,他的所有本事通通都是薩摩授予的,也有不少傳聞霧崎是被薩摩給逼走的,不過在他本人的否認之下便沒有再傳出些什 麼。
就職心理醫生好一段時間,他第一次接獲到這樣的病例。
少年名叫艾利恩,今年十六歲,由他的母親訴說的症狀是幻覺與幻聽,每日 受噩夢纏身而無法入眠、食慾減退,若是一般的心理醫生肯定是聽聽患者口述的內容後簡單紀錄,並開些鎮定劑和安眠藥,但曾為聖職者的霧崎並不排除體內有妖影 的可能性,只是妖影潛伏的時間太長、長的不可思議,並且在霧崎吟誦驅魔咒時,他確信了艾利恩的身體並無異處。
他估測出來的可能性,就是艾利恩是鮮少可以看見妖影的體質。
「去教團做什麼?」少年握緊霧崎的手,偏了偏頭問道:「我的身體裡不是沒有不好的東西嗎?」
霧崎溫柔的微笑,同樣的牽緊了艾利恩細瘦的手掌:「去教團可以讓你過得舒適點,我會幫你的。」
「到了教團,我就可以好好的睡覺了嗎?」
純真孩子的聲音讓霧崎的心口揪了一下,他掛著讓人安心的笑容,摸摸艾利恩的頭:「嗯,一定可以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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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大神官房間內。
「所以,你想把那孩子托在教團?」白髮的大神官困擾的搔搔臉頰,看來是面有難色。霧崎不好意思強求,只好一點點說明少年的『異狀』。
「可以看見妖影這點我並不確定,只是可能性非常高……除此之外,我想他應該還能夠看見幽靈。」
「幽靈?」席林詫異的驚呼,他沒想過霧崎會說出這麼科幻的辭彙。
「妖影基本上只會出現在圖片、照片、鏡子、倒影之類的地方,除非是被驅走緊急逃脫,不然是不會將自身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的,但那孩子可以看見死去沒有多久的人……的靈魂。」
與艾利恩談話的時候,他確實親口說了,在目睹兒時玩伴遭貨車輾過斃命的當天晚上,斷了半截身體的好友來找他道別的事情,以及街道上只有自己才看的到的『人』。
「聽起來有些荒唐……確實不是在說謊?」席林困惑的擰起眉,這事本來就有可能是小孩子的惡作劇,不過看霧崎那麼認真的神色,他也不好直接否認。
「就我看來,不像。」像是預料到席林的反應,青年露出了苦澀的笑,長吁口氣:「真的拜託您了,獨留那孩子在外頭,他遲早會發瘋的……教團的妖影不會比外頭多,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也好……」
——十六年來,我真的沒有好睡過。
——如果真的有精靈可以許願的話,我想要睡到滿足。
「……唉。」捏捏眉心,席林忽然覺得渾身酸痛,全身疲憊:「你肯定是看準了薩摩不在才來找我的……」
聞言,霧崎安心的笑了起來。他知道,溫柔的大神官確實是接受了這個委託。
「我會請其他聖職者輪班照顧那孩子的。」
「非常感謝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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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拜堂的長椅上,艾利恩好奇的張望著四周。這個地方確實比外頭『安靜』了許多,也沒那麼『擁擠』,如果真的能夠住在這裡,也許真的能夠像霧崎醫生說的那樣安穩的睡著?
想著想,突兀而清脆的鳥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艾利恩頭一回,馬上見著一隻白文鳥自二樓的挑高飛了下來,他下意識伸出手,巴掌大的鳥兒便乖巧的停在他的食指上。
「是人養的嗎?」少年再次張望四周,沒有看見任何人。
鳥兒晃了晃頭,偶不時將自己的鳥喙在艾利恩的食指上擦抹乾淨,這般舉動讓少年笑了出來:「好白,好漂亮呢。」
就這麼與白文鳥四目相對,艾利恩垂著黑眸,無辜的道:「小鳥,我跟你說哦,有一個秘密我不敢告訴霧崎醫生……」
見鳥兒似是回應他一般的鳴叫幾聲,他更是放心的開口:「爸爸是被人謀殺的,葬禮的時候我碰到爸爸的身體了,然後我看到了爸爸死前所發生的事情……我變成爸爸,被殺掉了。」努力抑止身子恐懼的顫抖,艾利恩苦笑:「可是,大家絕對不會相信我,對吧?連媽媽都說我在說謊……」
碰到遺體就可以知道並且經歷死因,這種事情誰會相信呢。
瞬間,鳥兒短短的飛到少年的頭頂上,尖銳的腳爪讓他有些疼的小聲哀號,並且在他隱約聽到二樓房間的開門聲,頭頂上的白文鳥離他而去。
按著頭頂抬起頭,他見著白文鳥飛向一個看來衣裝厚重的男人身上,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男人粉色的短髮和薄荷綠的髮尾。
「艾利恩,進來吧,有點事情要跟你說。」視線回到大神官房間的門口,同樣是髮色鮮艷的霧崎醫生,少年跳下了長椅,往青年的方向去。
任務條件:敘述角色與艾利恩一日的互動,無字數限制,無強迫繳交制
里奧早有耳聞。
幾天前,有資深的聖職者在大廳談及神官收容了一個十六歲少年的事,他就坐在附近吃飯,輕易地得知事件的來龍去脈。在教團裡八卦總是傳得很快的,而且,談論時總是難以壓抑聲量。里奧對那位少年是不是神官的私生子這類猜測並無太大興趣,吃完了晚飯就回房間去給小白貓餵食了。
而他後悔沒聽到後來的部分。
如果他有聽下去,他就會得知空閒的聖職者會被安排去照顧那孩子,那他就不會跟前輩調班換來周末的假期,那就不會被安排在難得的周末要早起來照顧小他幾歲的少年了。
他覺得偶爾也應該聽多點八卦。
周末的早上,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,花了點時間適應,他才更衣下樓。里奧預定了的行程,並不打算為一個突來的任務而改變。他提著裝了小白貓的黑色袋子下樓,因為外出而興奮的小白貓在袋裡不停扭動,讓里奧心煩。走到大廳,一個身材瘦小,比他少約半個頭的少年正背對他坐著,這單薄的背影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存在。袋中的小白貓突然靜止下來,里奧正感奇怪時小白貓卻瘋狂地喵喵叫起來,那是牠急切呼喚里奧的聲音。
少年轉過身來,里奧頭一次看到對方的容貌。褐色短髮下是一張不健康的蒼白臉孔,無神的黑眼睛下是深深的黑眼圈,看起來非常憔悴,對方套上一件寬大的上衣,使那單薄的身子更顯瘦小。
里奧想起了在孤兒園時看到的孩子,長得不好看、沒有特別優秀之處,沒有被領走希望的孩子,就是這樣。
搖搖頭,里奧靠近對方,道:「你就是艾利恩?跟我來吧。」走了幾步,沒有聽到腳步聲,里奧回頭瞄瞄艾利恩,瞇起眼睛,語帶不爽地催促:「手腳快一點。」
「請問……你是聖職者嗎?神官大人讓我留在教團裡……」艾利恩怯生生地說,聲線細細的。
里奧挑眉,想了想,說:「神官大人有說讓你必須留在教團嗎?我沒印象你不能外出。啊,我是聖職者……里奧.派克。」艾利恩乖巧的點點頭,緊張地交握雙手,里奧思考了一會。「我今天的工作是照顧你,不用擔心。」
「嗯……一定得出去嗎?」
里奧拉開袋子的拉鍊,小白貓立即撲上他的手,親暱的蹭著。「這傢伙要打防疫針,我中午約了獸醫,現在要去吃早餐和買牛奶。」里奧晃晃手,把貓硬塞回袋中,然後對艾利恩說:「要是你不想出去,就得在教團等了,一個人,待在這裡。」似是在內心掙紮許久,艾利恩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。
里奧帶著畏縮的艾利恩離開修道院,一踏出修道院,艾利恩好像渾身不舒服的,緊張地四處張望,有時候會看住無人的地方發呆,然後又受驚的跟上他的腳步。里奧一直觀察著這奇妙的少年,想著,他會不會又遇到另一個精神病了。
走到人多熱鬧的商店街,里奧走進平日光顧的家庭餐廳,坐在慣常坐的窗邊位置,然後點了喜歡吃的早餐,炒蛋煙肉茄汁焗豆和吐司,配上一杯熱可可。周末的早上人不算多,家庭餐廳裡也只坐了幾個客人,柔和色調的餐廳讓人感覺舒適,可艾利恩卻依舊不自在。
「這餐廳……人好多呢。」
「是嗎?今天算少的吧,才幾個。」里奧環視四周,目光又落在對面的人身上,艾利恩一臉驚恐。「你很怕人群嗎?」
「不,不是的,請不要在意。」里奧皺起眉,若有所思,艾利恩又說:「請放心,我沒什麼,你不用在意我的話。」
「啊,是嗎。那你要吃什麼?盡管叫吧,我會回去報銷的。」把餐牌推到對方面前,艾利恩點點頭,然後也向侍應點了餐。等待餐點的時候,艾利恩很安靜,目光卻不時飄到別處,里奧抱臂盯住對方,問道:「說起來,你為什麼會來教團?你身上應該沒有妖影吧。」
被那雙黑瞳緊盯住,艾利恩垂下頭,平靜地回答:「是霧崎醫生讓我來的,他說在教團我能過得舒適點,能讓我安穩地睡一覺。」
「這樣呀。失眠問題嗎。」里奧點點頭,手壓在旁邊的袋子上,按住發狂地打轉的小白貓。「教團的確是個安眠的好環境,神官的聲音聽著也會昏昏欲睡,我很建議你參加晨禱。」
「不、不是一般的失眠問題,我……有一個小小的問題,想請教團幫忙。」艾利恩頓下,再沒說下去,里奧也沒有追問。
等了一會,他們點的早餐也送上了。里奧緩慢地吃他點的早餐,同時查看手機的訊息,神態自在得很,坐在對面的艾利恩好像不存在一樣。艾利恩也小口小口的吃著,可是沒吃到一半,就停下手,不願再碰食物。里奧瞄了一眼,又繼續吃吐司。
早餐時間在沉默下結束,里奧結帳後,帶同艾利恩到附近的獸醫診所,一走進診所,袋中的小貓更是激動地叫起來。
里奧正在接待處登記時,艾利恩坐在診所的一角,跟一旁來看診的小狗玩著,里奧第一次看到那張臉上的笑容,感覺像個孩子一樣。登記好了,里奧也坐到艾利恩旁,打開袋子把小白貓拿出來。比巴掌大一點的小貓毛色雪白柔軟,卷卷的白毛柔順不打結,顯然被好好的打理過,小小的一隻卷起來,像玩具一樣,毛茸茸的小貓窩在里奧的手上,尾巴和耳朵垂下來,沒什麼精神。
「請問牠是不舒服嗎?」艾利恩小聲問道。
「不,只是討厭這裡。」里奧把小貓放在膝上,一邊搔著小貓的下巴,一邊拿出手機看。按手機的手一頓,他眼仍看住手機,對艾利恩說:「你喜歡動物嗎?」
「嗯……喜歡。」細微的聲音答道。
「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呢。」喜歡動物,而且也有點神經病,讓里奧想起了終日騷擾他,還侵佔了他生活空間的人。
艾利恩點點頭,看住一臉舒服的小白貓說:「小動物很好,會聽我的說話。」
「是嗎?這傢伙可不怎會聽人說話呢……」里奧停下手,小貓伸出舌頭舔他的手,想要他繼續那舒服的撫摸。里奧半垂下眼,看住小貓良久,說:「不過倒是個會守秘密的小東西。」
「……小貓沒有名字嗎?」艾利恩看住小貓,卻不敢伸手去摸。
「名字?唔……沒有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就沒有取呀。」
然後二人又陷入沉默,里奧發現果然他不太會跟人相處,至少他不懂該在這種時候跟人說些什麼打破悶局,總不能問人剛才在大街和餐廳是不是看到幻覺。小白貓在里奧的膝上翻來翻去,擺出各種可愛的姿態,發現飼主沒有理會後,才轉打旁邊的艾利恩的主意,牠伏在里奧腿上,伸出前掌想要抓弄艾利恩的手。
「不取名字很可惜呢,這小貓好可愛。」留意到貓的舉動,艾利恩臉上的神色也沒那麼凝重。
「可愛嗎?這傢伙不咬人的話還好吧,你小心……」話剛說出口,里奧發現已來不及了。伸出手跟小白貓玩的艾利恩抬頭看里奧時,指尖已被雪白的前掌抓住,小貓歡喜的撲上去,張口就咬。「喂!你這混帳,坐下!」一手把小貓抓過來,命令道,小貓擺出一副無辜樣,可憐地坐在里奧的腿上。
艾利恩呆呆地看住留有淺淺牙痕的手指,小貓的尖牙咬破了一點皮,冒出一點血珠。艾利恩沒有叫痛,里奧卻對人感到抱歉,抓抓頭便開始教訓起小白貓來,兇巴巴的讓診所內的人側目。
「派克先生,到你們了。」中年的護士在接待處揚手喚道。
「啊,好的。回去再教訓你……怎麼老是不聽話,今晚沒飯吃了。」里奧收拾好東西,單手拎起小貓,回頭看看仍在發呆的艾利恩。他彎身拉起對方的手,看看被咬的指頭,血已凝住,艾利恩眨眨眼,抬頭看住里奧。對上那雙空洞的黑眼睛,里奧突然想起了什麼,靜默一會,才說:「……還痛的話我回去再幫你處理一下,現在就先忍忍。」
「啊……麻煩你了。」艾利恩點點頭,跟轉過身的里奧走住診療室。
診療室裡放滿很多儀器,金屬製的儀器和桌面有種冷冰冰的感覺,在旁邊收容動物的籠子裡也安置了幾隻受傷的小動物,有些的傷口經治療後看起來也很嚴重,動物也沒精打采的呆在籠裡,整個房間都讓人不想久留。唯獨在房間中站著,穿上綠衣,拉下口罩對他們微笑的老醫生讓人稍為安心。
「好久沒見了派克先生,小傢伙來打防疫針吧,呵呵。」醫生笑著,用戴了白色膠手套的手逗逗里奧手上的小白貓。「先來檢查一下吧,過來吧貓貓~」小白貓嫌棄的看了醫生的手一眼。
「嗯,麻煩醫生了。」里奧把小貓放在冰冷的桌面上,讓小貓不安地打轉,不停向他喵喵叫。摸摸小貓的頭,把小貓放在電子砰上,看住數字,醫生和里奧都皺起眉頭。
「發生什麼事嗎?」一直站在一旁的艾利恩見狀,小聲問道:「小貓體重不正常嗎?」
醫生把小貓拿下來,開始進行檢查,里奧抱住臂,回答道:「一直都沒有增加呀,明明平日吃很多,卻沒有長大。一直都找不到原因。」艾利恩難以置信的看住小貓,眨眨眼睛,里奧為難地又說:「我已經養了牠滿長的一段時間了,還是像隻幼貓。」
醫生給小貓量過身長,又檢查完後,在筆記上留下些草草的字體,里奧和艾利恩站在旁等待,小白貓則是不安的一直看住飼主。「身體沒有問題,非常的健康。」醫生最後下了這結論,微笑的圓臉讓人放心了些許。「派克先生照平日那樣照顧就好,打針後可能會比較沒精神,這是正常的。」交代完了,醫生熟練地安撫小貓,沒花多久就完成打針的工作。
里奧接過小貓,艾利恩湊過去看看,小白貓顯然無力再去攻擊他了,悶在里奧的懷裡窩成一個白色的毛球,即使艾利恩摸牠也沒好氣理睬,艾利恩也趁這機會把那柔軟的白毛摸個夠了。離開診療室,里奧把小白貓放回袋裡,繳了診金便帶著艾利恩離開。小白貓不再像前來時在袋中扭動,只是靜靜地窩在裡頭休息,也沒有叫嚷。
里奧領著艾利恩到超市,推著購物車,繞過塞滿主婦的新鮮食品區域,先去拿了幾瓶牛奶,然後又去拿了一堆在做特價的冷凍食品。
「派克先生買這麼多都是一個人吃嗎?」艾利恩不禁懷疑。
「唔……算是吧,便宜就多買點存著,反正是冷凍的。」里奧又拿了一堆樽裝飲品放進購物車裡。「多買點還能送貨,也便宜點,說到底聖職者的薪水不夠花呀,看一次獸醫我都沒餘錢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這不健康吧?」小聲說著,艾利恩晃晃頭,續道:「還是派克先生不會做飯?」
里奧手上的動作頓了頓,把手中的急凍薄餅丟進車裡,低頭看住艾利恩說:「我會呀。」
「真的?」
「真的。」
「請問派克先生會做什麼?」
「……我說會就會。」
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,里奧完成他的採購,推著滿滿的食物到收銀處,除了牛奶和幾把青菜外,其餘都讓人送貨了。付了錢,又填好了送貨單,里奧提著小白貓和牛奶,讓艾利恩拿過比較輕的蔬菜,離開客人漸多的超市。
已經過了中午,太陽卻依舊猛烈,里奧的黑髮被曬得燙人,面對艾利恩對他的質問更是煩躁。二人離開商店街,走回修道院,路上艾利恩和里奧還是為著會不會做飯的問題爭執。
「派克先生會煮湯麵以外的東西嗎?」平淡的語調讓里奧更火大。
「我就說會,不然我這些年怎麼活了。你好煩……」
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下,里奧回頭,卻發現艾利恩並不是向住他,而是死盯住街角。在大太陽下,那街角平常得毫無特別之處,老舊的牆壁上貼了好些早已褪色,破爛得看不清的海報,油漆也剝落,露出灰白的石屎牆身,只是破舊城市是極其尋常的一個角落。
可艾利恩卻一直看住。
瞪著大而無神的眼睛,絲毫不動,微啟的薄唇抖顫,面如土色。
里奧瞇起眼來,低聲道:「艾利恩,你在看什麼?」
回過神來,艾利恩空洞的臉轉向里奧,定住數秒,才搖搖頭。里奧無言,用眼色示意讓人走在前面,艾利恩猶疑,卻不敢不從,乖乖地走。里奧瞄了瞄那街角,漆黑的眼瞳凝住那空無一物的地方。良久,他轉身跟上艾利恩,垂頭,過長的瀏海住雙眼,讓人無法得知他的思緒。
艾利恩一踏入修道院,雙腿一軟,差點仆倒在地上,靠住牆壁才能站穩,里奧從後跟上,越過人直直走向樓梯。
「跟上來,你不想一個人吧?」
看了艾利恩一眼,里奧便自顧自的走上樓。把食物放置在茶水間,回頭艾利恩已站在門外,一言不發地站住看他。
「……過來。」
里奧把人帶到自己的房間,把小白貓放出來,回到熟悉的環境,小白貓立即奔向牠那用毛巾堆成的小窩。里奧坐在床上,給站住的艾利恩一片消毒藥水紙巾,讓人抹抹指頭的傷口,然後意思意思的貼上膠布。傷口早已沒事了,里奧只是想讓人跟來,然後,好好聊聊。
「你能看見什麼吧。」
艾利恩屏住氣息,面色又如剛才那般蒼白。
「那裡有些什麼吧。妖影嗎?還是鬼魂?」
里奧交疊著手坐著,墨黑的瞳銳利的釘在艾利恩身上,艾利恩依然沒有回答。
「是怎樣的?不說的話我也讓你變成他們一份子吧?」
「……你是聖職者吧?」顫抖著聲音答道。
「是呀。兩者之間沒有衝突。」
里奧平淡地說,彷佛只是在說家常話。艾利恩跟他對望,半响,嘆了一口氣。
「你不會相信我的。」里奧聳聳肩,艾利恩垂下頭,在地上盤腿坐著。「……是個女孩。她的手腳都被扭曲成奇怪的角度,只能瑟縮在那角落無法移動。她……她的臉……」
「嗯。」里奧點點頭,安靜地聽著。
「沒有眼睛,空空的眼窩流著黑色的血……她說,救救她,有個奇怪的男人把她抓起來折磨,然後把她的身體丟了。我、我……」艾利恩說不下去,瘦弱的身體不住抖震,里奧伸手,摸摸那頭褐色短髮。艾利恩抬頭,問道:「……你相信嗎?」
里奧抽回自己的手,往後躺在床上,說:「我看不見,可是我不能說那不存在,我也看不見妖影,可是妖影就是存在,不是嗎?」頓了頓,續道:「我身邊有誰在嗎?」
「誰?」艾利恩不解的問道。
「……比如,金髮的,高大的,溫柔的人。」里奧合上眼,思念的人彷佛就在面前一樣,難過地,他期望著。
「沒有。你身邊什麼也沒有。」
「……是嗎,真可惜。」
張開眼,眼前什麼人也沒有。
「那是什麼人嗎?」艾利恩試探性的問。
「什麼都沒有,只是好奇問問。」里奧翻過身,把被子丟給艾利恩。「午睡時間了,乖乖的閉上嘴給我在那邊睡,安靜點。」
「在、在這裡嗎?」
「當然。我的床是我的好嗎,才不過是個小鬼少囂張。」
安穩地躺在床上,毫不理會楚楚可憐地在地上展開被鋪的人,再次合上眼。